情商与成事 - 无产阶级的思想包袱
2013-01-11 15:01:07
/ 文： @峰哥何峰 /

Paul Romer at TED

美国广播节目 This American Life 最近播出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1】：美国著名经济学家 Paul Romer 一直在世界上推行他的治国理念。终于，Romer的一次精彩的TED演讲后【2】，洪都拉斯政府邀请他去洪都拉斯建设一个全新的城市。这个城市里的各种规章制度将从头设计，成为一个大规模的社会实验，以此考察新的社会制度能否带来区域经济的发展。

洪都拉斯，这个8百万人口的中北美洲国家，此举可是下了很大决心。为了能够执行这个计划，他们还修改了宪法。

一边是有开邦立国之才，但是不得施展才学的Romer；一边是困于经济落后，求贤若渴的洪都拉斯。看似天设的绝配。但是双方的合作，从开始的激情四射，很快就出了问题。

Romer，在故事中被形容成一个情商不是很高的人物（是不是学术天才的通病？），大包大揽，居高临下。洪都拉斯以前曾被欧洲殖民，又保守美国大跨国公司影响，对于欧美人来指手画脚，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特别敏感。Romer认为这个项目是他的知识和思想的结晶。洪都拉斯政府则认为这是洪都拉斯聪明智慧勤劳勇敢的人民的项目。最终可想而知，双方谈崩了【3】。



巧的是，Romer还曾经是我在Stanford 的老师。当时听说他来Stanford商学院教课的时候，同学们还挺兴奋，因为他在学术界的赫赫大名。但后来发现，他像管小孩儿一样教育我们这帮已经大学毕业，有过工作，创业经历的MBA。后来MBA们不干了，闹到学校，不欢而散。Romer好像当时还说，这是他最后一次给MBA上课。

This American Life 的报道，让我扼腕叹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想法，难得的机会，双方都有真诚的意愿，但是未果。要想办成事情，情商很重要啊！


纽约时报最近有篇文章 “For Poor, Leap to College Often Ends in a Hard Fall” [4]. 文中讲述了美国几个从穷困家庭，通过努力上了大学，但最终没能够毕业，辍学还背了一身债的故事。美国跟中国一样，上大学也是穷人家孩子通过个人奋斗，改变自身命运的途经。那么文章中这些孩子们为什么失败了呢？

我特别感慨的是文中 Angelica 的故事。她误打误撞进入了 Emory 大学，并且获得了学校助学金。Emory 是美国非常好的私立大学。这些一流的私立大学的助学金是 need-based, 也就是说只要被录取，学校保证提供每一位学生在校四年所需的经费，并且不跟学习成绩挂钩。只要在校，即是学习成绩一般，学校也会提供经费，包括直接的助学金和学校担保的贷款。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等于给了不可能支付高昂学费的穷人家庭一个机会（峰哥当年也是通过学校这样的needed-based 的助学金读完的大学）。但是Angelica 却犯了种种失误。

先是，她没有在期限内提交申请助学金的材料。包括学校连续发给她17封邮件，邀请她申请专门为像她这样 minority 学生设立的项目，但她没有查那个邮箱。结果是，大一的时候，她没有得到学校的助学金。只好全部从银行贷款。

大二时候，Emory 大学错误的高估了 Angelica 的家庭收入，结果是Angelica被要求负担更多的学费。就像事后学校助学金负责人所说的，Angelica 意外的没有向学校提出申诉，提供更多的信息，让学校有个更准确的估测。

在学习上，Angelica也出现问题。她不去上课，开始不及格。教授和校长试图联系她，但是她没有回复。她越来越跟同学老师疏远。最终情况不断恶化，她不断旷课，终于在一个学年之后，她被学校开除。

Emory 在助学金上每年支出9千4百万美金，对贫困学生的帮助不可谓不诚恳。以峰哥的经验，美国大学里的教授和行政人员可以说是学生们的朋友。我就曾经延误过提交助学金申请材料，但是去跟负责人的老师解释情况后，学校是非常愿意考虑学生的情况而给予帮助的。此外，Swarthmore还设立给年轻校友读研究生的奖学金，Stanford也会来信提醒我学校新设立的，我可以申请的助学金。我的体会是，学校里的老师都是真心帮助同学能够顺利的毕业。只要你多了解信息，遇到特殊情况时候求助。

那怎么解释Angelica的故事？



美国畅销书作家 Malcolm Gladwell 有本书叫做 Outliers, 是分析个人如何在社会上成功的。他的一个发现是，情商，或者说怎么去利用各种资源，与人沟通和合作，才是决定因素。而徒有天才是不行的。

他这个观点也没什么新鲜的。但是他书中举的故事却给我印象深刻。Gladwell举例了Christopher Langan。其人的故事和 Angelica 非常类似。Langan的智商据说有195（爱因斯坦据说是150）. 像 Angelica，Langan 也来自一个贫困家庭。他从小就显示了惊人的智力，高中毕业后他获得被Reed College 和芝加哥大学全奖录取。这两所都是美国一流的大学。Langan 选择去了Reed（顺便说一句，乔布斯当年也是就读 Reed。。Reed，Chicago，Swarthmore为峰哥最欣赏的美国三所大学）。

在Reed，Langan有着跟Angelica类似的遭遇。他无法与同学老师相处，没有即时提交奖学金所需材料，旷课挂科，最终退学。

Gladwell还对比讲了 Oppenheimer的故事。这位是著名美国物理学家，在二战时期领导美国开发了原子弹。爱看《生活大爆炸》的朋友们可能还记得谢耳朵经常提起此人。

Oppenheimer 在剑桥读书的时候，痛恨他的导师，采取了极端的行为：他给导师下毒！学校经过严肃讨论，结果对他的处罚是什么？学校决定让Oppenheimer暂时休学。

Oppenheimer 的错误比Langan迟交申请材料严重多了，但是他能够通过像学校解释而仅仅被休学。Langan 却是被取消奖学金，最终退学。两者的区别不在于智力，而在于他们是何如向学校沟通，申诉。

在对 Langan 的采访中，可以看出他是对学校，还有其他代表权利、权威的人和机构都充满怀疑和敌意，认为校方都是一些就算不是憋着害他，也是对他毫无善意的人，就像 Angelica 对学校的态度。以这种态度去和学校协商，结果可想而知。Oppenheimer 最后带领美国科学家开发出核弹。而 Langan 沦落到在酒吧看门。

Gladwell 书中说，在中产阶级家庭长大的孩子，有着受过教育的父母。这些孩子从小就被教育如何去跟有权利有知识有资源的人沟通和合作。他举例一个中产阶级的目前带孩子去看牙医。母亲鼓励孩子自己对着医生（代表着权威）诉说病状，提出要求。孩子就是在这种鼓励和实践中，从小就自然学会了与人沟通和合作。学会了自己的边界和提出要求。这样的孩子，到了大学的时候，就会用合理的方式争取自己的利益，不管是学习机会还是更多的助学金。

再看 Langan 和 Angelica。两人都迟交了申请材料。峰哥申请美国学校的时候，也经历了材料的提交过程。这过程虽然繁琐，但是对我还没有难倒不能完成的地步。这也是因为我从小就经历在学校和社会（比如申请护照）上种种繁琐表格填写，材料准备的训练。Langan 和 Angelica可能就没有接受这种训练。而在我们这个社会，没有这些基本技能是寸步难行的。



中产阶级的孩子们，由于从小的鼓励和训练，会做的好一些。一个自然的想法就是，那些出身更好的孩子们，也就是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是否会更出色呢？（这里说的是美国哈。中国的情况又更加复杂一些。）

可能还真是这样。有一篇文章给我印象深刻 “Yes, rich kids already won the career game”【5】. 其文的大意是，美国中产人家的孩子，通过努力进了常青藤名校，又努力进了什么投行、咨询、大企业。这份工作是他们十几年努力的成果，对他们太重要。他们谨小慎微，吃苦耐劳，对自己老板仰视。

但是富人家的孩子（比如老爸就是华尔街的人物或者各界名流）能够把自己和老板看作平起平坐。实际上他们从小接触的也是这样的有能力、权利和资源的人，并不会如高高仰视，而是自然的沟通。

美国富二代孩子们也很努力，但是他们的努力是要交换回老板对自己的教导和提拔。而老板其实是欣赏这种态度的。所以即是这个富二代的孩子并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他的自信和边界也会让老板更加喜欢。他会主动的争取机会，也会被更多的给予机会和有意思的任务。而吃苦耐劳的中产人家的孩子，则被贴上可靠但缺乏才华的标签。

用原文中的话来总结（由于该文章的域名在国内不可上，此段的原文我附录在 notes 中）：
“中产阶级的孩子一般来说，在他们开始工作的最初几年，以以下的两种方式之一自毁了他们的前途。要不就是他们对权威有巨大的恐惧，以致阻碍他们事业的发展并且枯竭了他们的创造能力；要不就是他们表现出对管理层的不屑，富人阶层把这种态度称为"无产阶级的思想包袱”。这种不屑的态度也导致他们不能晋升。“【6】


富二代的孩子们学习和努力不差，又有从小培养起来的自信和眼界，这还怎么竞争？

以峰哥一贯的态度，还是要通过教育。但是不能仅仅是中国的应试、书本教育，甚至不能仅仅是美国的博雅、通才教育。而是要在教育中更融入性格培养，对社会的态度，理解如何与人沟通合作，如何在一个复杂环境上立足做成功一件事情。

本周 Swarthmore 校长 Rebecca Chopp 来中国，和校友们聊聊学校的未来。我将在上海见到她。会分享我对如何扩展博雅教育（这一点 Swarthmore 已经做的很好了）的想法，让母校培养出更能够在社会上实现想法的青年。

======
【1】This American Life, self-improvement kick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radio-archives/episode/483/self-improvement-kick
【2】Romer 的TED演讲 XXXXXXXXXXXXXXXXXX/talks/paul_romer_the_world_s_first_charter_XXXXXXXml
【3】New York Times, “Charter City Plan Loses Initiator”, XXXXXXXXXXXXXXXXXXXXXX/2012/10/01/world/americas/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ml
【4】New York Times, “For Poor, Leap to College Often Ends in a Hard Fall” XXXXXXXXXXXXXXXXXXXXXX/2012/12/23/education/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ml
【5】Yes rich kids already won the career game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2011/01/30/yes-rich-kids-already-won-the-career-game-heres-why/
【6】原文：”Middle-class kids generally fuck up their first few years of the career game in one of two ways. Either they fear authority tremendously, which is crippling from a career perspective and renders them devoid of creative energy, or they show an open distaste for managerial authority, described by the wealthy as having a proletarian “chip” on one’s shoulder, and fail to advance on account of the dislike they thus inspire“

链接中有评论，太长了[s:275]
XXXXXXXXXXXXXXXXXXXXX/note/257567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