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反对中国的大学扩招

　　作者：shire

　　也算是新语丝的老读者了，只是我这人有时一两个月才来集中浏览一下新语
丝的文章，因此上个月的讨论热点，我现在才过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希望还
有人对这方面感兴趣。

　　看了一下逢云、莫问前程及猪头看世界几位的文章，几位主要的观点分歧在
于扩招是否造成了大学的教育质量下降及扩招是否应为今天大学生的大面积失业
负责，并由此判断大学是否应当扩招。扩招对大学教育质量的影响固然很难给出
一个明确、有说服力的判断根据，扩招与如今大学生失业的利弊关系更涉及到复
杂的价值判断，但这两者都不是我反对大学扩招的主要理由。

　　我们不妨把大学看做是一个教育市场，既然是市场，就存在供给方和需求方。
在这里，供给方当然就是各所大学，而需求方则是求学的学生，学生在学校学习
并获得文凭的过程也就可以看做供需双方之间的一个交易。这个交易自然应当由
供需双方自己决定交易的流程并对交易结果进行评价，局外人是不应对其说三道
四的。比如牛奶销售商向消费者提供牛奶，销售商在市场上当然也面临同行的竞
争，有一天某些牛奶销售商经过权衡后决定往牛奶里掺水再卖给消费者，而消费
者在了解这一点后仍然决定从这些销售商这儿买牛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
观者似乎也没有多少理由去指责这些牛奶销售商。同理，如果各类大学在各自经
过权衡后决定进行扩招，那么就算扩招造成大学教育质量的下降，就算扩招造成
学生毕业后面临大面积的失业，但只要学生仍然愿意去上大学（君不见，大量的
党政官员在大学巧取豪夺学位和职位，有几个是真正在乎学校的教育质量），我
们就不能说学校的扩招是一个错误的决策。我国的大学在扩招之后，在校和毕业
人数翻了几番，高等教育据说也是在飞快发展，似乎也呈现出供需两旺的一片大
好局面，这样看来高校扩招是不应受什么指责的。但是，请注意，我在前面说的
情况是各所大学在经过思索判断后做出的独立决策，因为大学之间也是相互竞争
的，而大学在做相关决策前肯定要考虑到学术声誉、社会影响、毕业生质量等因
素，不幸的是，我国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在我国，大学扩招只是一个自上而下
的行政性行为，而不是各个大学自发的决策。如果把前一种情况比作市场经济，
那我国的情况就可看作计划经济，甚至是命令经济。现在一般认为市场经济是优
于计划经济的，更不要说拍脑袋决策式的命令经济。分析到这里，我想大家应该
明白，我反对的不是大学扩招这件事本身，而是我国这种行政命令式大学扩招。

　　更为糟糕的是，我国的大学与其说是一个学术机构、教育机构，不如说是行
政机构、官僚机构，大学之间也缺乏类似企业之间的竞争和外部约束。因此，我
们可以看到研究生数量从2000年的6万增长到2008年的50万这种世界高等教育史
上的“奇迹”；可以看到各个大学学科设置不合理、求大求全、学术风气败坏；
可以看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三本、四本”这些收取昂贵学费却没有教给学生
多少有价值的东西的学校；可以看到各个大学在扩招的过程中对学校毫无节制的
扩张（这里就不说扩张过程中的大量浪费和腐败黑洞），因为他们知道最终政府
及广大纳税人会买单；可以看到吉林大学的校长搞得学校负债几十个亿之后，甩
甩手就可以到北大去当校长。在我国的教育市场中，各个大学作为供给方却不需
要对学生这个需求方负责，而只须博得行政当局的欢心，这就是许多问题产生的
原因。

　　在这里我还想谈谈在我国的教育市场里，需求方，也是学生及其家长存在的
一些问题。我国在历史长期就是重视教育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改
革开放后的一批批大学生因为适逢其时都得到了超额回报，这些都加剧了社会上
的文凭崇拜、学历崇拜。学生及家长想方设法、不计成本的去进入大学，不管学
的东西是否有价值，这也成为我国高等教育畸形发展的土壤。这几年大学的昂贵
学费、所学课程没有实际价值以及就业困难让很多人开始对读大学有了清醒的认
识，这也算是扩招那寥寥可数的积极意义中的一个吧。可叹的是，这都是在一部
分家庭及社会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后才认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