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15年3月的清晨,亚历山大城的希帕蒂亚,着一身平滑长袍,像往常一样迈出家门,径直走到停靠在门旁的双轮马车上。而在她的目的地——亚历山大博物馆演讲大厅,一如既往早已坐满了她的“粉丝”。
他们正仰首期待着偶像的到来,刚刚坐上马车的希帕蒂亚则正准备启程。
忽然,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里,涌出了500个人,将马车团团围住。这些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头巾的人,据说是来自埃及沙漠地区的僧侣和士兵,他们一把将希帕蒂亚扯了下来。一番殴打之后,她被揪着头发拖进了西赛隆教堂。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描述,“愤怒的暴民们”告诉眼前的这个异教徒,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她就必须亲吻十字架,加入修道院,成为基督徒。
在被拒绝之后,终身未嫁的希帕蒂亚,被诵经士彼特扒光了衣服。暴民们用锋利的牡蛎壳,一片片地刮下她身上的肉,然后把她在鲜血中颤抖的身体,砍成一段一段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中。这个被当时的诗人们称为“圣女”和“无瑕的星辰”的女子,就这样化为灰烬,死无葬身之地。
1500年后,在芝加哥独立宗教学会上演讲时,美国著名的无神论者莫斯利,以《希帕蒂亚的殉难》为题,向眼前的听众声情并茂地描述了她殉难的场景。他宣称,希帕蒂亚的殉难意味着“古典世界的消亡”。
而希帕蒂亚,作为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个女数学家,不仅是她所生存的那个“古典世界”的一个句号,也是最后一颗最耀眼的明珠。
希帕蒂亚是数学和天文学教授塞翁的独生女,理想主义的父亲为把女儿培养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不仅为她量身打造学习计划,还要求女儿每天练习跑步、越野、骑马、划船或游泳,以激发她的所有潜能。
美丽得据说让埃及王后都嫉妒的希帕蒂亚,最终没有让父亲失望。当她周游完希腊以及地中海周围所有的国家后,数学和哲学的造诣已颇深,演说的能力也一流。在父亲担任馆长的亚历山大博物馆,她成为一名出色的数学和哲学课程教师,并且拥趸无数。她的马车行走在亚历山大街头时,常常有人扔来鲜花和大声的赞许。接踵而至的爱慕者,常常会被希帕蒂亚巧妙地拒绝,她声称“自己已经与哲学结婚了”。
不谈风月的她,把大部分的时间奉献给了科学研究。她和父亲修订的欧几里得《几何原本》在此后的一千年里,一直是教科书的标准版本。
此外,希帕蒂亚还独自完成了对希腊数学家阿波罗尼乌斯的《圆锥曲线》和希腊数学家丢番图的《算术》这两本书的注释。
而在希帕蒂亚注释天文学家托勒密的《实用天文表》前,塞翁曾经修订过书中的表格。在看了女儿的工作后,他认为女儿已经超越了自己。当然,至今有历史学家认为,塞翁这是为抬高女儿的声誉而作出过高的评价,但这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希帕蒂亚的数学造诣。
但智慧和美丽,在中世纪黑暗时期即将来临的前夕,随时可能会给这个女人带来一场悲剧。
成为新柏拉图主义学派领袖的希帕蒂亚,在课堂上和在公众场合出色的演说能力,为她带来了一大群狂热的追随者。不过,在当地教会领袖眼里,希帕蒂亚的数学和科学思想,否定了他们的宗教教义。不仅如此,在希帕提亚的仰慕者里,有不少基督徒,这让他们感到了危机。
看着演讲大厅外云集的一排排马车和马匹,甚至还有露宿的帐篷,再想到希帕蒂亚与自己的宿敌亚历山大城地方长官奥瑞斯特走得很近,亚历山大城大主教西里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悲剧最终发生,但最终没有人受到惩罚。因为噩耗传出后,西里尔告诉东罗马帝国当局派来的调查人员,“其实希帕蒂亚还活着,她只是去雅典罢了”。而罗马教廷为掩人耳目,平息事端,很快由罗马大主教宣布:“此案查无实据,据传希帕蒂亚在雅典,并没有发生任何悲剧。”
在希帕蒂亚被一群狂热基督徒残忍地杀害后,许多学者离开了亚历山大城,图书馆里的藏书被烧掉给公共浴室的水加热。与无神论者莫斯利一样,不少历史学家认为这是“一个知识启蒙时代的终结”。
但后人并不肯轻易忘却这场悲剧,在不同的世纪里,总会有人讲述希帕蒂亚的遭遇。20世纪80年代,现代学者们创立了期刊《希帕蒂亚》,专门关注女性学者所研究的哲学和女性问题。1851年,英国小说家金斯利将希帕蒂亚的故事改编成戏剧;而2008年3月,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深海长眠》的导演亚历桑德罗·阿曼巴开始拍摄一部电影《Agora》,故事的主角正是希帕蒂亚。
这个当年死无葬身之地的女子,如今注定会像她生前一样优雅地活在人们的心里。
200字以内,仅用于支线交流,主线讨论请采用回复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