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月球上看到长城”
——访阿波罗登月宇航员奥尔德林


凤凰卫视



　　阿波罗登月永远是航天史上的创举，在纪念人类首次踏足月球三十一年的今天，《名人面对面》独家专访第一批登月的两名宇航员之一——奥尔德林。

　　1969年7月16号，整整31年前的今天，美国土星五号火箭腾空而起，将载有三名宇航员的阿波罗十一号登月飞船送入了太空，经过四天的飞行，登月仓成功在月球表面着陆，两名宇航员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带着地球上全人类的关注与重托，首次踏上了月球。

　　许戈辉：你踏足月球的第一步时感觉怎样？一切就像你所期待的一样吗？

　　奥尔德林：非常之相近，在月球表面走动很容易，但要重述当时看到的画面却很困难。像天鹅绒般漆黑的天空，衬托着被太阳照得光芒耀目的月面，黑漆漆的，地平线的弧度向前延伸，行动十分容易，但都是慢动作的。这是因为引力小，而太空衣也限制了我们的灵活性。

　　许戈辉：从月球看地球的感受是怎样的？你当时的感觉怎样？

　　奥尔德林：要看到地球并不容易，因为她就在你头顶上，我们的面罩不让我们向上望，那时我们不常看到也没什么可做的，我们只能作匆匆一瞥知道她在那儿。我们不是到那儿做白日梦或沉思的。可以这样说，我们到那里的任务并不是要回来告诉人们我们的感受。虽然人们都想问我们当时的感受，我们被送到那里去执行探险，是为后来的人披露的。

　　许戈辉：美国的报章曾报道，尼克松总统曾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请人写了一份悼词。政府曾作最坏打算，你是知道的吗？

　　奥尔德林：你是指如果发生问题我们回不来，那一点也不奇怪，我认为政府和领导是需要被支持的，悼词不是尼克松总统亲自写的吧？

　　许戈辉：对，是别人替他写的。

　　奥尔德林：而人们却要求我们能自己写材料，看，他是有员工为他做这些事的。对不能预见的可能性作适当回应。而准备悼词的人是位知名人士，我曾跟他谈话，是位受敬仰的人。

　　从月球上回望地球，显然没有从地球上眺望月亮那么轻松悠闲，更何况奥尔德林此行任务艰巨，队友克林斯负责驾驶，接应他们返回的飞船，在月球轨道做环绕飞行，而与此同时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则紧张地在月球表面进行采集勘探工作，前前后后一共经历了二十一个小时。我们来回顾一下，阿波罗登月的时代大背景是美苏冷战阶段，当时两个超级大国在航天技术上你争我赶，虽然苏联人抢先对月球做了勘探，但是载人登月还是被美国人占了先。其实说到载人登月，还有很多鲜为人知的幕後故事。有一家美报纸曾经披露，阿波罗十一号登月之前，政府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尼克松总统曾令手下人准备了一篇悼文，悼文的大意是“这些勇敢的人来到这里，打破了它的平静，但最终会在平静中死去。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生还的希望，但是他们更知道这种牺牲将会给全人类带来新的希望”。

　　许戈辉：你当时是知道的吗？

　　奥尔德林：不。

　　许戈辉：不？

　　奥尔德林：但我们并不觉得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对不幸不曾加以细想，我们只关注着完成任务的乐观态度。我们不曾作无畏的忧心，忧心能令恐惧提升，恐惧令人的视野收窄以至破坏表现。

　　许戈辉：能否告诉我，在1969年7月16日阿波罗十一号升空那十秒倒数时，你在想些什么？当时盘踞你脑海里的是什么？

　　奥尔德林：不，我记不起当时在想什么，我们经历那些事情，而冷静地执行程序，希望一切顺利，我想最重要的是要尽量提高警觉，观察正在发生的一切，希望事事顺利。

　　许戈辉：你曾感到寂寞吗？你曾否感到恐惧？

　　奥尔德林：没有。

　　许戈辉：因为那是一些我们难以想象…

　　奥尔德林：我们感到责任重大，觉得有幸能圆这时代以来的梦，这亿万群众仰望月亮时的疑惑。我们不认为我们的恐惧是给这亿万群众的最好服务，我猜想这是我可以给予的最好解释。

　　许戈辉：我希望知道是什么支持着你？是什么东西令你这样有信心和乐观。

　　奥尔德林：就是要尽量表现我自己这个欲念，我一生学习，接受军事训练，我被要求能发挥极好的表现。

　　探索外太空长期以来一直是人类的梦想，嫦娥奔月表达了我们的祖先对遥远世界的神往；金字塔、百慕大则暗示着地球是否在有史录以前就曾经被外来的发达文明所拜访；黑洞爆炸理论亦欲探索宇宙到底如何而来，又向哪里去；而日益拥挤和恶化的环境迫使人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比邻的星球……

　　许戈辉：月球上可能存在生命吗？

　　奥尔德林：不…

　　许戈辉：那么火星又怎样？

　　奥尔德林：有可能…千万年前火星可能有生命，这个很难说。

　　许戈辉：你可以预言人们何时会踏上火星吗？

　　奥尔德林：我可以预言，如果政府有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还有，若我们展望未来的一至五年，展望未来的十、十五或是二十年，而计划我们需要走的步伐，我认为这才是最有效的。定下计划，然后付诸实行，不时进行检讨，但要先定下计划。如果我们有这样做，但我们还没有，不论是太空计划或是宇航局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认为二十年后我们就可以登陆火星。

　　许戈辉：登月的其中一项重要目的是找寻地球以外能供人居住的住所，你认为月球值得探索和发展成为能提供人类殖民的所在吗？

　　奥尔德林：以数千年后的未来作考虑，那时将创建出很多很多不能想象的事物，到了某个程度上，一个有责任感的文明社会应该确保这个文明能继续存活，庞大的物体随时会撞向地球，破坏地球上的一切，灭掉人类，令所有生物都死亡，除非在其他地方，人类已另建社群，而不会被毁灭地球的事物所毁灭，月球是其中一个有可能的地方。环绕地球的太空站是另一个可能，虽然并不太理想，因为地方狭小，月球就大得多了。作为一个能支持责任独立的殖民地，火星就更加适合了。它比月球更像地球，所以设立一个真正的独立殖民地火星是个理想的选择。

　　人类希望把自己送到远而更远的星球，一方面寻找茫茫皓宇中的伙伴，同时也反过来发现与证实自我，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亦是一个不断获得新认识与推翻谬误的过程。很久以来，一直有一种说法，在月球上能用肉眼看到的人工建筑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的万里长城，就这个问题我特地向奥尔德林求证。

　　许戈辉：在月球上真的可以看到万里长城吗？

　　奥尔德林：我可以告诉所有的中国人在月球上是看不到万里长城的，那是电视对答上产生的误解，和人们对事实不了解所造成的。长城是狭窄而且不规则的，在轨道上，很难看到不规则的事物，如果是从机场通往城市的宽大直路，那会比不规则的长城更容易被看见。

　　月球到地球的距离为三十八点四万公里，而我国的万里长城一般宽度只有十米，两者如果从比值来看，等于是三千八百四十万倍。那么一根头发的直径约为零点零七毫米，而它的三千八百四十万倍则是两千六百八十八米，如果要从月球上看到长城，就相当于在两点六八八公里以外去看一根头发丝一样，这是用肉眼绝对看不到的。

　　奥尔德林：人类天性向往神怪和幻想的事物，但这些都不是事实的真相，要在那些从幻想衍生出来的创作力和事实之间找个平衡点。

　　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的几次载人登月之后，人类至今没有再度造访月球。但是作为一位资深的宇航员，奥尔德林却一直致力航天事业，并努力推广普通人参与的太空旅行。

　　许戈辉：你对发展太空旅行团很感兴趣，因为你在推动这个意念上不遗余力。

　　奥尔德林：我认为应顺应人类对探险的好奇心，我们看到可进行探险的可能性，但却是非常昂贵而困难重重的，如果能找到较便宜、较容易的途径，那么我们或者应该率先推行，这就是我对发展太空旅行团产生兴趣的主因，因为这样可以帮助发展能负载大量人、货或仪器的火箭系统。到了那时，运送物料去建造太空旅店和度假村的火箭和组件可被政府用作到月球或火星的工具。到火星去并不会带来即时的利润，那是当然的了，因为会很久，而除了知识，便没有什么能带回来，或者可以作电视访问，但和火星有着遥远距离，在对答上，延时的问题会是难以解决的。从月球带东西回来的收益也不大，但让人们到太空旅行就有利可图，而这样可大大地帮助了广告业、私有企业和旅游业之间的合作。

　　奥尔德林不仅对太空探索情有独钟，更曾踏足两极和漫游海底。他认为，人们应该把探险精神融入旅游业，在获取巨大利润的同时获取充实与乐趣。

　　奥尔德林：全球的旅游业已增长成为一个四万亿美元的市场，但仍只是在地球表面，我们现在开始向海洋伸出探险，不只是科学探索。我不是一个海洋科学家，但我曾到海洋深处看过泰坦尼克号，要花上1个小时才沉降到那里，上面是超过两哩深的海水，这就是探险，这种机会和到北极参观的机会（我曾乘搭破冰船到北极去），创造这些机会的企业，很快可以…如果我们能发展那些火箭系统的话，发展出送旅行团上太空的新事物，所以我跟另一位作家合作，写了一个关于到太空旅行的故事。当我从月球回来后，我希望写一个到星星探访的故事，因此写了一个关于外太空生物从星星到地球将来的科学幻想故事，目的在刺激人们对这可能性的兴趣。对我而言，就是充分利用给予我的只有少数人能拥有的机会。只有几百人有机会作地球轨道环绕，其中仅二十四人能远闯月球轨道，而在这二十四人之中，只有我们十二个人有幸能漫步月球。

　　奥尔德林年轻时博士学位主修太空专业，他研发的技术屡屡被应用在美国太空总署的项目中。

　　奥尔德林：对太空运输作分析，是我的专业，那是我成为宇航员之前，在麻省理工修的博士课程，而这些在太空会合的技巧为我们的登月事业作出了贡献，也帮助了我成为一名登月宇航员，现在我运用这些知识去策划地球和月球间的连续航线和地球与火星间的连续航线，成为探险者能抵达那儿的途径，这是我的专业范围，回看运送我们到月球的巨型火箭，全部都被抛弃，只剩下载着我们三人的小小太空囊，而那已被放到博物馆里去，没有物料被再使用，那并不符合经济原则，将来，我们一定要把物料重复使用，要第一级的火箭在脱离后会有翼飞回地面上，第二级的火箭会到轨道上去，它那空心的槽可作为旅店的房间，但那也是运送我们到月球或火星的巨型火箭，能设想这些概念，那是我的创造力。就是我为地球上所有赋予我这含有机会的人服务之最佳方式，所以我想写作故事，我想看由这些令人震撼的故事，拍成电影，但它们必须要尽可能的准确，不是那些没确实理据不真实的幻想，它们应该是尽可能真实。

　　看得出来年近七旬的奥尔德林渴望自己能再度遨游太空，但他更希望帮助年轻一辈去实现这个梦想。至今他觉得人类登月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许戈辉：你认为用太空船把人类送到月球的真正意义何在？

　　奥尔德林：当我从月球回来后，在电视上看到地球上亿万人的反应，我从月球回来的那一天，我看到电视上的直播，我认识到，到月球的基本目的，并非我们带回来那些石头，也非我们当时说的恐惧、欢乐等话，而是在地球的人见证到这创举。而他们铭记这事件，他们分享了这一次的成功。这一切对他们的生命有正面的影响。

　　当时的纪录片：对一个人而言这只是一小步，但对人类而言却是迈出了一大步。

　　探索永远是人类发展的必要条件，在探索的苦与乐中，人们的视野观念不断地改变着。今天当我们仰望夜空里的月亮，会否想到三十一年前奥尔德林曾在那上面漫步。由于这样一群人的努力，由于全人类对于探索的执着，相信终有一天你我都能够轻易地实现登月的梦想，那将是一个更可爱的世界，一个更有生机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