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中国同行花那么多时间去开那些毫无意义的会,而不是与他们一起为促进中国科学的发展而工作,“实在是十分恼火”。苏联专家的一致意见是:“中国人能赶上我们,甚至超过我们,只要他们按照他们中国人特有的方式干下去,而不是成天去开那些愚不可及的会议。”
第二大原因是“领导对科学家的不信任”。对国民经济建设“有用”,是修改与放弃已有科研规划的理由,党中央及其下属各单位的党组织都认为,“许多科研课题不切实际,没有任何用处”。克罗契科苦口婆心劝说,“为了使化工技术在任何领域都能获得进展,必须投入大量精力与时间用于纯科学的探索,用于基础研究。没有这些,中国科学永远也站立不起来,并且只能模仿他人或是拾取他人牙慧、余唾。”(第90-91页)
克罗契科书中并非全是这些令人沮丧的问题,也温情地描述了他碰到的一些中国科学家。柳大纲(1955年学部委员)性情温和、充满智慧,“看起来十分友好,满脸笑容。但我觉得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忧郁”(第7页)。黄子卿(1955年学部委员)身材高大、粗壮,“圆圆的大脑袋上闪烁着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德文,接连不断地抽烟,“充满创造的激情,并有着数不清的科技研究计划”(第11页)。吴有训(1948年中研院院士)“清瘦,行动敏捷”,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物理学家”;他不再搞研究,专门从事科学规划,总是“为他的过去、现在与将来的错误,进行自我批判”(第24页)。周仁(1948年中研院院士)是一位“伟大的学者和科学家”,“他的个人魅力是非凡的。具有极强的立竿见影的感染力”(第74页)。吴学周(1948年中研院院士)“举止优雅、和蔼可亲”,专门研究溶液光谱,不但从美国带回了从事科研的经验,还买回不少仪器。可是,“这些仪器全都保存在研究所的库房里,无人问津……上面积满了尘土”。而他自己遵照党的指示,变成了行政官员,“一刻不停地重复那句时髦的口号:政治统帅科学”(第83页)。
因中苏关系破裂,克罗契科被迫提前回国。他以一个知识分子的良心,起草了一份有关中国科学以及如何发展中国科学的全面报告,把它作为礼物奉献给中国。在报告中,他提出并试图回答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中国人民天生就有能力从事科学工作,而且党和政府多次声称全力支持科学事业,而中国科学事业却依然处在如此悲惨的境地呢?”答案就是上文所提及的那些思考。他也反思来华的苏联科学家,认为他们大多不具备作为专家的资格,而且建议中国应邀请其他国家的科学家。
回国之前,他把礼物送给了杜润生,“文中很可能有许多地方让人不待见,但是我要真心诚意地说,这些东西全部来自我终生接受的科学训练,来自终生从事的组织科研工作的经验;而且写出这一报告的唯一动机来自我对中国人民的崇敬与热爱”。